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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加索三国志悲情亚美尼亚,桀骜格鲁吉亚,

来源:津巴布韦 时间:2021/2/23
作者:邓海南,来源:爱思想网

政经圈导语:最近的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冲突,让世人   

  三个国家共着一条山脉——高加索山。

  

  三个国家在两块大洲之间——亚洲、欧洲;

  

  三个国家濒临两个水域——里海、黑海。

  

  三个国家有着三种宗教——基督教、东正教、伊斯兰教。

  

  三个国家竟有四块飞地——纳西切万、纳格尔诺-卡拉巴赫、南奥塞梯、阿布哈兹。

  

  唉,高加索,是一座多么纠结的山;外高加索,这是多么错综复杂的一个地区啊!

  

亚美尼亚座落在小高加索山脉南延的高原上,地处黑海和里海之间。可现在的一小块国土既够不到黑海,又挨不着里海;其下腹部还有一块约占国土面积五分之一的土地被切割出去了,名为纳西切万共和国,实际上就是阿塞拜疆的一块飞地。说实话,在来亚美尼亚之前,我根本就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么一个小共和国。

  

在外高加索三国中亚美尼亚的国土面积最小,不到三万平方公里。但在历史上,亚美尼亚可不止这么一点地盘。在公元前一世纪,亚美尼亚王国曾是当时西亚最强大的国家之一,疆域从今天的黑海、地中海一带一直绵延到埃及。但是,亚美尼亚王国的光辉太短暂了,没多久就沦为罗马帝国的一个省,成为罗马世界与波斯世界之间的缓冲地带。后来在周围帝国的互相征战倾轧下,国土越来越小,最后的一次侵夺,来自土耳其,被夺走土地面积比留下来的国土还大。现在亚美尼亚全国划分为十个州和一个首都,但被土耳其呑并过去的却有十二个州,包括他们曾经拥有的黑海沿岸地区。更让他们痛心的是,连被亚美尼亚人视为民族圣山的亚拉拉特山,如今也被划在了土耳其境内。天好的时候,在首都埃里温可以清晰地看到海拔四千七百多米的亚拉拉特山的雪峰,从埃里温到山下的距离不过二十多公里,但是现在的亚美尼亚人却只能以目光遥望,不能去登山朝圣了。

 

亚拉腊山诺亚方舟照片

 

自古以来,亚拉拉特山就是亚美尼亚人的精神象征。据旧约《创世纪》的记载,诺亚方舟最后停泊的地方就是亚拉拉特山,而亚美尼亚人把自己当作洪水泛滥后世界上出现的第一批人种,视该山为圣山。据当地传说,亚拉拉特山下有一村庄,是诺亚建造祭坛和开辟第一个葡萄园的地方。或许是因为和圣经人物故事有这样的缘份,公元01年,亚美尼亚王梯里达底三世定基督教为国教,使亚美尼亚成为世界上第一个全民奉教的民族和单一宗教国家。虽然此山现在已属别国,但亚美尼亚人的亚拉拉特情结却岿然不动。按圣经所言,挪亚在亚拉拉特山下开始了新的生活并种植葡萄。葡萄所酿的蒸馏酒即为白兰地。亚美尼亚所产白兰地的两大品牌,一个就叫亚拉拉特,另一个叫挪亚。两个酒厂都在首都埃里温,挪亚酒厂的厂房庄严如城堡,而亚拉拉特酒厂的外观则像是一个大公园。

  

到了一个国家,当然要品尝一下该国的美酒。亚美尼亚这两种白兰地价格并不贵,0.5升装的也就十几美元一瓶,隔着玻璃看色泽金黄,打开后香气扑鼻,入口甘醇柔顺,几位品酒的团友一致认为,比国内上千元一瓶的人头马或轩尼诗还要好喝。而在这两种亚美尼亚白兰地中,亚拉拉特似乎更胜一酬。不过导游露丝警告我们:你们要喝就在亚美尼亚尽情地喝,带到下一站格鲁吉亚也没问题,不过请在离开格鲁吉亚之前把它喝光,否则在通过阿塞拜疆海关时,一定会被没收掉的!

  

为什么?我们问。

  

“因为他们对我们不好!”露丝说,“我们和阿塞拜疆前不久打过仗,现在边境上也不太平,他们经常还向我们这边开枪。我们国家很多年轻人都参军保卫边疆,我丈夫是个军人,他也在那里。”她这么一说,我们再一问,才大致搞清了亚美尼亚和周围邻国的关系。

  

从地图上看,亚美尼亚与四国为邻:上面格鲁吉亚,下面伊朗,左边土耳其,右边阿塞拜疆。露丝说:“我们和格鲁吉亚好,和伊朗好;我们和土耳其不好,你们知道土耳其对亚美尼亚人的大屠杀吗?他们杀掉了一百五十万亚美尼亚人!我们和阿塞拜疆也不好,他们从我们的领土上切走了纳西切万。”

打开谷歌地图一看,我这才注意到在亚美尼亚版图的下方确实有一道边境线切割出了这么一个纳西切万共和国。再一查:纳希切万自治共和国面积平方公里,语言是阿塞拜疆语,民族是阿塞拜疆人,99%的人信伊斯兰教。这块主要由阿塞拜疆人生活的地方,被伊朗、亚美尼亚、土耳其三国包围,但就是不与阿塞拜疆接壤。纳希切万的地理位置非常独特,处于东欧与西亚的十字路口。阿塞拜疆人信奉伊斯兰教,在历史上与信基督教的亚美尼亚人不睦甚至为敌是可以想象的。年纳希切万跟随亚美尼亚加入苏联成为加盟共和国。同年阿塞拜疆也加入苏联成为加盟共和国。亚美尼亚人和阿塞拜疆人同属于苏联,似乎成了这个大家庭的兄弟,但矛盾犹在,一有机会,必要阋墙!年代末,苏联大厦将倾,亚美尼亚人与阿塞拜疆人的矛盾激化,发生了多次地区局部战争。苏联解体之后,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相继独立,纳希切万也宣布独立,但它的独立是离开亚美尼亚,并要带着此前属于亚美尼亚的土地投奔大哥阿塞拜疆(主持纳西切万独立的总统和主政阿塞拜疆的总统名字都叫阿利耶夫,他们或许真的就是血缘上的兄弟),这当然为亚美尼亚所不容,也难以为国际社会所承认。纳西切万的阿塞拜疆人虽已宣布划地自治,却又隔着亚美尼亚靠不到阿塞拜疆去,只能心想往之成为一块飞地,并将曾于年至年存在过的阿塞拜疆民主共和国的国旗采纳为纳希切万自治共和国的国旗。

  

如果你能身临其境地处在亚美尼亚人的位置,就能够理解他们的心情。他们和格鲁格亚人友好,毕竟基督教和东正教都是出自耶稣基督。他们和伊朗人也能和睦相处,因为历史上他们曾经是波斯的臣属,而波斯人又曾与他们的敌人奥斯曼土耳其为敌。他们的西邻是历史上有大屠杀之仇的宿敌土耳其,他们的东邻是正有裂土之恨的新仇阿塞拜疆,一个小国的四邻中有两个是敌人,而且国土和实力都比他们强大,他们的心情确实会处于一种忧愤之中。

亚美尼亚大屠杀   

相比我们刚刚离开的伊朗,感觉亚美尼亚人的悲情就写在脸上。我们的伊朗导游琪琪热情开朗,说起话来笑个不停,对自己的容颜和服饰极为讲究,每天换一套衣服,十几天里几乎不重样。到了埃里温机场见到了我们的亚美尼亚导游露丝,年纪不过三十出头,人长得也很端正,但是素面朝天,不修边幅,一条牛仔裤,一件绉绉巴巴的衬衣,行走匆匆,说话急促,眉头总是紧蹙着,难得见到开心一笑。

亚美尼亚人是世界上最早接受基督教的民族,埃奇米亚津教堂是亚美尼亚早期的建筑文物,又称永久灵验教堂。整座教堂用彩色凝灰岩石砌成。亚美尼亚人托拉马尼扬根据历史遗迹和自己的设想重新修建了这座教堂,使其成为三层圆顶、内部有回廊的四瓣形教堂。教堂里的气氛让人动容,几个长条案上插满了点燃的蜡烛,不断有信徒进来点上他们的蜡烛然后在烛光前闭目虔诚祈祷。这个教堂还有一个特点是它的洗礼池,由白色大理石砌成。亚美尼亚人对洗礼仪式特别看重,因而特别尊崇圣经人物施洗约翰。婴儿出生后不久,便要抱到教堂来进行洗礼。即便在婴儿时期没有进行洗礼,到了成年之前也必须进行。亚美尼亚人必须拥有两个证件:身份证由政府发给,洗礼证则要由教堂盖章。因为基督教是法定的国教,不信的人恐怕在国内难有立足之地。埃奇米亚津教堂还附设一个国家宗教博物馆,我们参观的这一天恰逢博物馆闭馆,但是导游露丝还是动用她的关系特地为我们开放了一下,使我们得见馆中珍藏。这里有三件镇馆之宝,都和圣经故事有直接的关系。第一件是一块挪亚方舟上的木头,被用一个装饰精美的金框框起,只能看见木质的一角;第二件是一个金壳做成的手臂雕塑,据说里面有施洗约翰的手臂遗骨;第三件是一柄矛头,据说就是罗马士兵用其刺入耶稣肋下的那一柄长矛,因为沾了耶稣的鲜血和荣光,因而成为圣矛。从公元01年开始,亚美尼亚人就全民笃信耶稣,历经种种苦难,至今毫不动摇,这种民族精神让人感叹。

亚美尼亚的宗教氛围深厚又浓烈,除了教堂在城市里教化民众外,还有很多修道院在山中引人静修。埃里温东南四十公里的峡谷中的格加尔德修道院始建于四世纪,现在建筑物是十三世纪所建,因其大部分建筑在岩石中凿成,也叫“岩洞教堂”。这个修道院包括一座中心教堂,两座岩洞教堂和一座王公寝陵。寝陵位于第一座岩洞教堂斜上方,四根粗壮的石柱在顶上作“井”字形交叉。中间的空窗里天光直泻,古朴而壮丽。

 

阅兵中的亚美尼亚魔法师部队

 

在离埃奇米亚津教堂不远的地方,还有一处兹瓦尔特诺茨遗址,一群石柱呈圆形排列,完全是一个罗马式神庙的样子,露丝却说这个遗址也是一个早期亚美尼亚人建的教堂。不过在亚美尼亚的山里还真有一座罗马人的神庙,座落在一个凸出于峡谷中的半岛形山崖的顶端,地势险要,建筑壮观。可见这一地区曾是东西方各种文化的交汇地。在神庙一侧的小山头上,我在相机的长焦镜头里看着两个男孩裸着身体在蹦蹦跳跳,感到奇怪,便走上前去一探究竟——原来在山头上有一个简易的游泳池,两个男孩正在那里戏水晒太阳。我们在伊朗旅游时,和当地民众很容易融合,他们会笑容满面地主动要求与你合影或大大方方地让你拍照。而到了亚美尼亚,都市中所见人群都匆匆而行,面容严肃,不苟言笑,让你觉得有一种距离感,也不便随意拍摄他们。但在这个小山头的上简易的水池边,和这两个小男孩笑脸相对,我们又找到了人与人之间相处融洽的那种感觉,虽然语言不通,手式和表情也足以表达互相的友好。在这个古老神庙旁边的小山头上,我们给小男孩拍照并与他们合影,在他们的脸上,我们看到了亚美尼亚这个悲情民族也会有的灿烂笑容!

  

离开亚美尼亚前往格鲁吉亚的那一天早上,露丝带我们去看亚美尼亚的大屠杀遇难者纪念馆。大屠杀的历史背景是这样的:十九世纪初俄罗斯向高加索的挺近刺激了亚美尼亚文化的复兴。~年的两次俄伊战争均以伊朗失败告终,原被伊朗占领的东亚美尼亚并入俄罗斯,在奥斯曼帝国统治下的西亚美尼亚人的境遇也开始受到西方世界   

普京与奥朗德出席亚美尼亚大屠杀周年纪念

我们在伊朗的伊斯法罕,就参观过亚美尼亚人的居住区和他们的教堂,教堂附设的博物馆里,陈列的种种文物构成了整个一部亚美尼亚宗教文化史。这一部分亚美尼亚人在萨法维王朝时期被伊朗皇帝胁迫来到伊朗定居他乡已数百年,但始终保持着自己的语言文字和宗教生活习俗。这个民族虽然弱小,但内心的凝聚力却十分强大。

  

亚美尼亚民族中人杰辈出,如苏联时代的许多闻名世界的人物:政治家米高扬、陆军元帅巴格拉米扬、海军元帅伊萨科夫、坦克兵主帅巴巴贾尼扬等人。如何判断谁是亚美尼亚人呢,露丝告诉了一个方便法门:即亚美尼亚人的名字大多习惯以“扬”这个音结束。尾音为“扬”的,如米高扬,卡拉扬,就是亚美尼亚人。还有前苏联的音乐家哈恰图良,良字的尾音,也是扬。但拥有这么多人中翘楚的亚美尼亚民族却历尽苦难,命运悲惨;在大屠杀遇难者纪念馆的平台上恰好可以远远看到他们的圣山亚拉拉特,但可望而不可及,更使人增添了一分唏嘘感。

  

我们是从亚美尼亚的边境城市久姆里离开这个国家进入格鲁吉亚的。在前苏联时期,这个城市以列宁命名,叫列宁纳坎。随着苏联解体,亚美尼亚独立,列宁的那道坎也已被历史所跨过,恢复了原来的地名。虽然在这里已经看不到列宁的雕像了,可前苏联留下来的集体式建筑比比皆是,显出一种萧条和凋敝感。但城市中心广场边上有始建于六世纪的教堂,还有建于十七世纪的圆顶柱廊大厅,依然在述说着亚美尼亚人的宗教文明自久远以来的辉煌!

  

亚美尼亚首都通译为埃里温,另一种译法是耶烈万;都是音译,我觉得耶烈万这个译法,更接近亚美尼亚人的民族性格。还有,现在的亚美尼亚失去了曾经有过的沿海水域,但它怀中还抱着一个高原湖泊塞凡湖,或许是上苍给予的一点补偿吧!

  

塔玛拉女王统治时期的格鲁吉亚黄金时代桀骜格鲁吉亚

——高加索三国志之二

我们从常常是满目荒原的伊朗,到高加索山南侧的亚美尼亚,再到位于大小高加索山脉之间的格鲁吉亚,一路风景越来越好,但是导游的水平却越来越差。伊朗的导游琪琪汉语流利、热情开朗,总是滔滔不绝地说着,并且有问必答,希望客人们能更多地了解并喜爱她的国家。亚美尼亚的导游露丝虽然汉语水平不如琪琪,,热情开朗也不如琪琪,脸上似蒙着一层亚美尼亚人的的忧郁,但也尽心尽职地介绍他们国家的宗教历史和文化。在亚美尼亚和格鲁吉亚的陆路边境,我们见到了格鲁吉亚的导游安娜。安娜这个名字很美,她人也算得上漂亮,却比前一个导游露丝更不修边幅。安娜不是专职导游,本职在外交部工作,因为在格鲁吉亚汉语导游太少,临时被旅游公司请来当我们的导游。刚进入格鲁吉亚的一段公路崎岖不平坑坑凹凹,五十公里就开了两个多小时。打个比方,伊朗导游琪琪的汉语水平像平坦的高速公路,亚美尼亚导游露丝的汉语水平像多弯的山间公路,而格鲁吉亚导游安娜的汉语水平就有点像我们刚进入格鲁吉亚的这段公路。与她交流起来显然要比前两位导游困难得多。

  

车行格鲁吉亚,开始是一片高原牧场,有点像西藏的草原,沿途牧民的居所边也用牛糞块堆墙,以做冬季的燃料。世界上的人们散居各国,但在相似的自然环境下许多应对自然的举措是相似的。当进入高加索山地后,两边高峡生树,谷中涧底流水,那景色与车行国内的浙江福建山区有些相似。但我们夜宿于一座山城的古堡酒店时,文化的差异就显现出来了,站在酒店的平台上,看到对面黑樾樾的山峰上有三个被灯光打亮的十字架,高悬于夜幕中像三颗亮星,告诉我们此身所在之处,是信奉东正教的格鲁吉亚。

  

从格鲁吉亚中部向西行,是它的黑海沿岸,再向南行至快到与土耳其交界处,就到了海滨城市巴统。对于巴统,中国人过去所知不多,近些年从网上传播的视频上知道了有一座会活动的雕像,就竖立在巴统的海边广场上。雕像的名字叫“走近又走远的两个人”,设计非常巧妙——用透空的不锈钢环塑造了一男一女两个人体,随着底座的运动,这对青年男女互相接近,直至合为一体;然后又逐渐分离,各处一端隔空守望。这是整个巴统乃至格鲁吉亚最著名的雕塑,原来的名称叫做“阿里和尼诺”,创作灵感来源于格鲁吉亚作家赛义德的一部小说,讲述了穆斯青年阿里和格鲁吉亚公主尼诺的爱情悲剧,这对恋人彼此相爱,但因为宗教信仰不同,有情人难成眷属,最终因为苏联人的入侵而惨遭分离。小说作者本不出名,小说也不是世界名著,但是雕塑作者用移动的人体来表现这个古老的主题和通俗的故事,却取得了让人瞬间动容并直击心灵的艺术效果——每晚七点的钟声敲响之后,阿里和尼诺开始移动。他们缓缓地、一点一点地向着对方靠拢,贴近后,他们亲吻、拥抱,难分难舍;但美好的时光稍纵即逝,他们慢慢地穿越对方,背向而行,渐行渐远……大约八分钟后,阿里和尼诺又重新站回自己原来的位置,一如最初的模样,安静而孤独,相爱而不能相守。中国神话故事中的牛郎和织女每年一度鹊桥相会,阿里和尼诺则每天都在经历着分分合合。阿里和尼诺有他们的不幸,我们也有我们的不幸——我们来到巴统之时,恰逢这个动态雕像出了故障,不知是电力系统的问题还是机械部分的毛病,反正它不会动了,我们也就无法看到他们深情相拥又黯然分开那种让围观者为之唏嘘的动人情景了。那天下午我在雕像旁边的海滩下到黑海里去游泳,游出没多远,忽然感到胸前一阵火辣辣的刺痛,立刻反应过来是被水母螫了,赶快游回岸边一看,胸前赫然已红了一片,好在只是皮外伤;不像阿里和尼诺,外表完好,伤在心里。

  

巴统在历史上应该是个富庶之地,希腊神话中伊阿宋取得金羊毛的地方就是这里——城中的欧洲广场中心,一根方柱上高高地立着伊阿宋的雕像。那青铜铸的人体和面部都被锈迹覆满成了暗黑色,唯有头盔和他右手举着的金羊毛明灿夺目。广场一侧的一座豪华建筑是一个赌场,我们由此知道巴统不但是一个度假休闲的好地方,还是一座赌城,因为濒海而立,和地中海边的赌城摩纳哥竟有几分风情相似。我们的司机名叫大卫,导游安娜让我们叫他“大头”(格鲁吉亚语发音如此),大头人长得很粗犷,工作上行为却很细致,司机座位旁放着一把刷子,每次上车,都要把鞋底带上来的泥沙刷扫干净。那天晚上我们在海边餐厅用餐时喝了一些格鲁吉亚红酒,乘着酒兴和边上的格鲁吉亚人一同唱歌起舞,“大头”看着也高兴,主动表示要为我们增加一个项目:开车载我们游览巴统的夜景。“大头”拉着我们在沿海的景观大道从这头开到那头,绚烂的灯光、异样的建筑和一处处喷泉使巴统的夜色在我们眼中美不胜收:有颠倒放置的房屋、酒瓶形状的高楼、像“阿里和尼诺”一样会转动的雕塑,还有据说是世界上造型最潮的麦当劳,而飘动着的水幕电影更有一种梦幻的感觉,让人恍惚觉得是置身于世界上最纸醉金迷的赌城拉斯维加斯了!见大家情绪正高,似乎还不尽兴,“大头”又把车开回去从头到尾再开了一遍。第二天早上离开巴统时,“大头”又走了昨晚的巡游之路,但褪去了夜色的掩护和华灯的助阵,真实的巴统和摩纳哥和拉斯维加斯还是有差距的,毕竟格鲁吉亚被苏联统治过相当长的一个时期,经济实力无法和西方国家相比,遗留下来的那些社会主义风格的建筑也拉低了城市景观的档次。

 

巴格拉特大教堂

 

相比于司机“大头”的服务,导游安娜就显得逊色了。在格鲁吉亚西部城市库塔伊西,我们的行程中有两个重要的景点,一个是屹立于城边山上的巴葛拉特大教堂,另一个是座落在附近山里的格拉特修道院,都以中世纪的建筑风格和其中美丽的宗教壁画著称。巴葛拉特大教堂建于二世纪初,为十字形圆顶建筑,用富丽的石刻装饰,被视为格鲁吉亚文化的一个里程碑,于年根据文化遗产遴选标准被列入了《世界遗产目录》。但是安娜告诉我们,这个世界遗产的资格又被取消了,原因是没能修旧如旧。果然,我们进入教堂看到,有几根古朴的巨大石柱在修复中竟被紫铜色的金属皮包裹了起来,修复过的内墙上也不见了景点介绍中所说的古老壁画,更有现代感的是,在教堂内的一侧竟然搭起了金属构建的平台。我问安娜为什么会这样?安娜耸耸肩道:“修教堂的人觉得这样合适,他们就这么做了。”我们转到教堂的外面来看,经过岁月磨饰的斑驳石墙的顶上,竟清一色地覆上了绿色的铁皮屋顶,无论是人字形的斜顶,还是圆椎形的拱顶,都是薄薄的绿铁皮做的,完全不合这座教堂原本的古朴气质。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方式去维修古迹,以至于被取消世界遗产的资格呢?我想和安娜探讨一下这个问题,但是安娜结结巴巴的汉语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巴葛拉特大教堂的位置非常好,站在教堂前的山崖草坪上,俯瞰库塔伊西老城的全景,非常养眼。

  

看完巴葛拉特大教堂已是下午,安娜说格拉特修道院三点关门,此时再去已来不及了,只能安排明天再去。那么下午还剩下的时间怎么安排呢?我们建议到酒店入住后自由活动,酒店就在城边,过一座桥就是老城,各人可以随意逛街观景。但安娜坚持要带大家一同去当地市场,因为行程上有这一项。我们说市场想必就在老城之中,自由活动时愿去逛市场还是看广场各人自便。但安娜说开车去市场还有挺远的路,执意要全体都乘车先去市场。看她这么坚持,大家心想那市场或许是像伊斯法罕的那种很有特色的巴札呢,那就去吧!谁知开车下山弯了几弯就到了大市场,这市场除了摆摊的是格鲁吉亚人外,和中国县城里的农贸市场没什么两样;要在这样的地方耗费一两个小时,大家都不乐意了,一致要求先到酒店住下后自由活动。司机“大头”的家就在库塔伊西,他看出了大家的不满,又主动提出说,让他这个当地人带大家见识一下他的家乡吧,于开车带着我们看了许多旅游行程上没有安排的地方,包括一个造医院建筑,这才把安娜和我们都从这个乏善可陈的农贸市场里解救了出来。

  

在和安娜的几天相处中,我们发现这个格鲁吉亚导游在性格上是有些问题的,她和我们交流不畅有两方面的原因。其一是她工作于外交部,不是专职导游,敬业心不够;其实她只要稍做功课,就会发现她认为必须开车才能带大家到达的当地市场,和老城中心广场仅一街之隔,完全可以让大家在漫步老城时自由选择逛或不逛。其二是她的汉语水平有限,有些东西不是她不愿说,而是不会说,所以在行车途中她常常就那么沉默地坐着,并不能告诉我们更多关于这个国家的信息。但她又很自信地认为自己的汉语水平已相当不错,在格鲁吉亚很难再找到比她更好的导游了。鉴于这种状况,我们的领队不得不向旅游公司反应,于是公司安排用另一个导游来替换她。两位导游交接的时候,大家用掌声欢迎了新导游尼娜,正想和安娜来一个感谢和告别(毕竟我们相处了好几天),却不见了人影——她已不辞而别了!临走前她曾对我们的领队说:“你们炒掉了我这样的汉语导游,会发现是一个错误!”可见内心受到了伤害,却仍认为自己的汉语在格鲁吉亚属于上乘水平。实际上,接替她的导游尼娜,无论在汉语水平、敬业精神和沟通方式上,都比她要好很多。

  

从安娜的处事方式,还有巴葛拉特大教堂的修复方式,我感到这个国家人的性格中很明显有一种倔犟的成份。作为东正教徒,他们不喜欢伊斯兰教和阿拉伯人,会很直率地说出来,完全不管政治正确那一套。作为格鲁吉亚人,他们不喜欢前苏联和现在的俄罗斯,表达起来也毫不含蓄,并自豪于他们国家是前苏联十五个加盟共和国中最先站出来反叛的,是他们领了头才带动了其他加盟共和国的独立,最终导致了苏联的解体。因而他们遭到俄罗斯的忌恨和报复是理所当然的,正因为如此,他们才要旗帜鲜明地靠向西方世界。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在外高加索三个国家存在的四块有争议的“飞地”中,有两块是在格鲁吉亚。

  

  

从巴统沿着黑海岸边北行,如果不向东折向库塔伊西,继续上行就到了阿布哈兹,这块面积平方公里的狭长地方,北缘是高加索山和俄罗斯,南边是黑海的海岸线。阿布哈兹原是格鲁吉亚的自治共和国,但与格鲁吉亚人存在诸多宗教、文化上的差异。上世纪80年代末,正当格鲁吉亚对苏联离心离德时,阿布哈兹地区也出现分离运动。俄罗斯领导人支持阿布哈兹的分离运动,以此牵制格鲁吉亚加对苏联的脱离,这直接导致格鲁吉亚加盟共和国与苏联中央政府关系恶化。年10月底,在格鲁吉亚最高苏维埃选举中,绰号“街头政治家”的加姆萨胡尔季阿出任主席。第二年春天格鲁吉亚宣布独立,加姆萨胡尔季阿当选为首任总统,他提出的口号是:“格鲁吉亚是格鲁吉亚人的格鲁吉亚”。阿布哈兹的“独立行径”不被容忍。年1月,格、阿冲突全面爆发。

  

苏联解体时,格鲁吉亚人虽然从苏军设在格境内的军火库得到许多军火,但“街头政治家”加姆萨胡尔季阿并非作战行家,战场的失利令格鲁吉亚人对他失望,反对派在首都第比利斯发动政变,加姆萨胡尔季阿仓惶逃到了俄罗斯境内也在闹独立的车臣地区。这一情况使得另一个格鲁吉亚人——绰号“银狐”的前苏联外交部长谢瓦尔德纳泽从莫斯科回到故国来收拾残局。格鲁吉亚人希望谢瓦尔德纳泽能利用过去的威望和关系,请求美国及北约帮助格鲁吉亚维护国家统一。但谢瓦尔德纳泽知道这样做无疑会彻底得罪俄罗斯,况且美国和北约鞭长莫及,要阻止阿布哈兹独,关键还得靠格鲁吉亚自己。年10月,格军攻进阿布哈兹首府苏呼米,双方发生激烈的巷战,几乎把苏呼米打成一片废墟,阿布哈兹的抵抗似乎已山穷水尽。但年一开年,阿军从国际军火贩子手里买到大批军火发起反击,战局急转直下。谢瓦尔德纳泽在电视讲话中表示,苏呼米沦陷就意味着“格鲁吉亚失去宝贵的自由”,并谴责俄罗斯驻军暗中支持阿布哈兹武装。而俄罗斯总统叶利钦却表示俄军将继续呆在阿布哈兹,“以保卫黑海地区的战略利益”。

  

残酷的战斗持续到年夏天,最终格鲁吉亚人溃败,格军被迫从阿布哈兹全部撤出。到这场战争结束时,阿布哈兹境内的二十五万格鲁吉亚族人沦为难民,这个自称的“独立国家”事实上完全被五万名阿布哈兹人主宰。当格鲁吉亚举国为失去苏呼米而悲痛之际,被迫退位的前总统加姆萨胡尔季阿带领一支武装返回格鲁吉亚,试图推翻谢瓦尔德纳泽政权。然而,“街头政治家”毕竟玩不过曾在苏联外长位置上叱咤过冷战风云的“银狐总统”,经过一个多月的战斗,弹尽粮绝的加姆萨胡尔季阿退到格鲁吉亚西部的森林地带,于年的最后一天开枪自尽。而原属于格鲁吉亚的阿布哈兹,事实上取得了独立地位,虽然没有得到任何国家的承认。

  

这场格、阿战争使格鲁吉亚的前总统从高处落地死于非命,也给无数平民带来深重灾难。有一部格鲁吉亚电影叫《金橘》,讲的就是这场战争中普通军人和平民的故事,有兴趣者不妨找来一看。

斯大林博物馆

从库塔伊西我们向东走,经过一个城市叫哥里。哥里位于格鲁吉亚正中心,哥里人自豪地称自己的城市为“格鲁吉亚的心脏”。从这个“格鲁吉亚的心脏”中走出去的一个格鲁吉亚人,在二十世纪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当之无愧地成为过苏联的“心脏”;但这个苏联的“心脏”并不为格鲁吉亚的“心脏”喜欢,这个人就是斯大林。在哥里的市中心还保留着前苏联时期当局精心保留下来的斯大林故居,和斯大林逝世后建成的纪念馆,不过这个纪念馆现在叫斯大林博物馆。我们的前后两位导游安娜和尼娜都明确表示格鲁吉亚人不喜欢斯大林,因为作为一个格鲁吉亚人,他没有为他的祖国做过什么好事,反而站在苏联统治者的立场上压迫格鲁吉亚。套用中国人对背叛祖国的人称为汉奸卖国贼的说法,是否可以戏称为“格奸”或“卖格贼”?斯大林博物馆是当地主要的旅游景点,每天都有大量游客前来买票参观。我想这个博物馆的门票收入,也许就是斯大林能对他的故乡所做的最大贡献了。

  

从哥里继续往东,然后折向北上,一路盘旋升高,进入了大高加索山脉。问领队:今宵歇息何地?答曰:卡兹别克山。心想挺好,在巴统观过海,在库塔伊西看过城,现在要去看山了。但卡兹别克是一座什么样的山?行前没做功课,脑中完全没有概念,直到此刻已在向它行进的山路上,才拿出手机上网查看。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大高加索地区的卡兹别克山,是希腊神话中普罗米修斯被缚之山,亦是高加索山脉的第三高峰,海拔50米,景色壮美人迹罕至。打开谷歌地图看它的位置,发现它就矗立在格鲁吉亚与俄罗斯的边境上,边境的那边是北奥塞梯,全称为俄罗斯联邦北奥塞梯-阿兰共和国,年9月震惊世界的别斯兰绑架杀害人质事件就发生在这个地方,是一个多事之地。而与北奥塞梯隔一条国境线相对的地区就是南奥塞梯,此刻就在我们向卡兹别克山前行的山路左侧,实际上已成为另一块从格鲁吉亚版图上切割出去的“飞地”。

南奥塞梯曾为苏联时期格鲁吉亚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管辖下的一个自治州。南奥塞梯自治政府与格鲁吉亚之间基本上维持和平状态。年苏东剧变,在格鲁吉亚决定从苏联独立时,南奥塞梯议会也于该年9月宣布成立忠于苏维埃政府的南奥塞梯苏维埃民主共和国。格鲁吉亚国会的回应是宣布取消南奥塞梯的自治地位,认为独立运动是苏联所煽动的,目的在于干预格鲁吉亚的独立。格鲁吉亚警察与当地百姓爆发冲突。1年底冲突扩大,逾十万名南奥塞梯人逃离家园,其中大部分的人进入了北奥塞梯。年1月,南奥塞梯举行全民公投,宣布独立。为了避免与俄罗斯间的冲突进一步扩大,格鲁吉亚与俄罗斯、南奥塞梯三方达成停火协议,此后南奥塞梯大体维持和平状态。

  

格鲁吉亚在苏联解体后,向西方靠拢,接受美国的军事与经济援助,更积极要加入北大西洋公约组织;而俄罗斯为防止北约东扩,以南奥塞梯的独立问题牵制格鲁吉亚,双方冲突也因此一触即发。年8月7日,格鲁吉亚进攻南奥塞梯首府茨欣瓦利,四小时后宣称已经占领三分二南奥塞梯的土地。第二天俄罗斯军队迅即越过国际边界,进入南奥塞梯与格鲁吉亚军队激战,并开始空袭格鲁吉亚控制地区,当天重新占领茨欣瓦利。格鲁吉亚人虽然桀骜不驯,敢于出手,但军事实力难以与俄罗斯抗衡,俄罗斯的军事介入迫使格鲁吉亚军队全面撤退。而南奥塞梯于此冲突中宣布实质独立,成立南奥塞梯共和国。俄罗斯宣布承认阿布哈兹和南奥塞梯独立,而格鲁吉亚因此与俄罗斯断交。这两块分离的国土成为倔犟的格鲁吉亚人不得不尝的两个苦果,好在战事已经平息。到目前为止,承认南奥塞梯的只有俄罗斯、委内瑞拉和瑙鲁等几个国家。历史遗留的难题只有留给时间去解决了。

  

接近卡兹别克山下小镇时,天空浓云密布,并下起了小雨,此时我们最关心的是明天的气候,会否有一个晴朗的蓝天让我们一睹卡兹别克山的真容,但天气预报却是:明天有雨!我们入住的RoomsHotel酒店是当地最好的酒店,这个最好不仅是指酒店设施,更是指所处位置:长条形的酒店建筑座落于山谷南侧的北山坡上,坐拥谷底小镇和对面群山,无论是从一层的大平台或每个房间的阳台上,都可将无敌美景尽收眼底,关键是不要让云幔雨幕遮挡了画面。晚上看小镇夜景,一条光带如银河落在谷底,还有一处隔空的亮点高悬于上,那是建筑于对面一座山峰顶端的圣三一教堂。

  

第二天早上六点半,闹钟一响,我便从床上一跃而起,拉开窗帘,哇!眼前这是怎样的一幅美景啊——天空有云,但不是浓云,只是星星点点地分布着;山谷有雾,但没有四处弥漫,只像一条薄薄的纱巾,轻柔地搭盖在还没睡醒的小镇身上,纱缝间透出的点点灯火,宛如点缀于纱巾上的亮片。小镇后面的群山已被晨曦照亮,而赫然高耸于群峰之后的那个银色雪峰,就是卡兹别克山了。

  

我们被这美景所震惊,连忙举起相机咔咔咔一阵猛拍,然后就是裹着厚厚的毛毯坐在阳台上呆看。在这期间,天光和云影不断变幻着色彩和姿态,谷底那条晨雾纱巾被一只无形的手悄悄抽去,满天的云丝云朵也由暗变亮、由灰变白,当旭日跃出东方山峦,卡兹别克山银亮的尖顶霎时被镀成一片金红色,感觉就像刚刚喷出的火山熔岩!我们大多数团友匆匆早餐后打车去看对面山头上的圣三一教堂,犹豫片刻,我决定还是留守在酒店平台上,从容吃早餐,尽情观山景。因为这样的美景,套用一句中国古诗:“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卡兹别克山

在卡兹别克看山的这个早晨成为我们格鲁吉亚之旅的高潮,此后的第比利斯风情和西格纳吉风景,都只能屈居在卡兹别克的高峰之下了。在第比利斯城东素罗拉克山下与库拉河边,有一座锡安主教座堂。在教堂前我们的第二任导游尼娜对我们讲了另一个格鲁吉亚人贝利亚的故事:贝利亚是斯大林的宠臣、秘密警察头子和大清洗的操刀手。在苏联时期当局压制宗教信仰,贝利亚曾决定要拆毁这个锡安主教座堂,当时有十位第比利斯的知名人士去见手握杀伐重权的贝利亚,冒死恳求他为格鲁吉亚人保留下这座教堂。这座教堂因此保留了下来,但那请求保留教堂的十个艺术家、科学家和知识分子,后来都死于贝利亚的执行的大清洗之中。

  

我们在格鲁吉亚游览的最后一个城市是西格纳吉,那里的圣妮诺女修道院,是引导格鲁吉亚人皈依耶稣基督的修女圣妮诺的埋葬之地,也是格鲁吉亚的重要朝圣之地。修道院的拱顶和墙壁上绘满了宗教壁画。顺便回述一句,在库塔伊西山中的那个格拉特修道院,和城边的巴葛拉特大教堂同样壮观,但因为没有“修旧如新”,建筑内部古老的宗教壁画大都较好地保留了下来,其精美程度令人赞叹!

  

小城西格纳吉位于格鲁吉亚东部高加索山脉的一条支脉上,隔着一片山谷平原与高加索山主脉遥遥相望,谷中平铺着草地、田野、村庄与水泽,高加索山脉在平谷尽头横亘着,呈蓝灰色的一长条,在这蓝色的山脉顶端,缀着长长的白云滚边。将这白云滚边放在取景框的上沿,再将小镇的古城墙堞、教堂尖塔和层层叠叠的红瓦屋顶收入取景框的下沿,实在是一幅绝佳的构图。

 

阿塞拜疆首都巴库

放达阿塞拜疆

——高加索三国志之三

我们从格鲁吉亚东边的陆路口岸进入阿塞拜疆,因为有亚美尼亚导游露丝的告诫在先,于前一天晚上喝完了所带的亚拉拉特牌酒;果然在过关时有数位团友的行李遭遇了开箱检查,所幸箱中装的只是格鲁吉亚葡萄酒而非亚美尼亚白兰地,才得以顺利通过,由此切身感受到这两国之间的紧张关系。不过在阿塞拜疆关口上值勤的边防军人倒是态度友好,看我们拖着行李过关,主动上前帮助女士们提箱子。一同等待过关的阿塞拜疆人也像伊朗人一样好客健谈,当然所谓健谈,不过是蹦几个单词加上比比划划的手势而已。

  

格鲁吉亚和阿塞拜疆两国基本都在大小高加索山脉之间的山谷地区,不过两列山脉从西北向东南的延伸中距离渐宽,在里海沿岸形了一个张开的喇叭口,阿塞拜疆就处于喇叭口和里海之间。因为向里海伸出的阿普歇伦半岛像一个鸟头,所以整片国土也就像一只展翅东飞的大鸟形状。里海地区盛产石油,阿国政府以发展石油产业为振兴国家的重点,里海油气的成功开发促进了阿塞拜疆经济和社会发展。阿塞拜疆这个词又有火的含意,使得该国当之无愧地成为一只腾飞的火鸟。

  

我们的阿塞拜疆导游名叫萨妲,瘦小精干,人长得像个新疆维族姑娘。说起阿国海关不许游客带亚美尼亚的产品过境,她说因为两国关系不好,亚美尼亚海关也不允许阿国的产品过境。她说她知道我们的亚美尼亚导游露丝,露丝也应该知道她,因为露丝在亚美尼亚带过的团,经过格鲁吉亚到阿塞拜疆,往往由她接手;而她在阿塞拜疆带过的团,经过格鲁吉亚到亚美尼亚,也常由露丝接手。虽然亚、阿两国的接壤比格、阿两国要长,但外国游客却不能直接穿越他们之间的国境线,必须经过中立于两国的格鲁吉亚周转,构成了这种奇特关系。两个女导游露丝和萨妲,隔空进行着所带旅游团的传递和交接。

  

阿塞拜疆民族基本形成公元十一到十三世纪,经历过突厥人和蒙古人的入侵,十六到十八世纪归属伊朗,所以这里的人种和风物看起来和伊朗有几分相像。二十世纪后并入俄罗斯帝国和其后的苏联,成为加盟共和国之一。1年于苏联解体的浪潮中成为独立共和国。虽然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居民是穆斯林,但因坚持了世俗化原则,宗教对国家的政治生活没有直接的影响,和伊斯兰革命前的伊朗和凯末尔缔造的土耳其一样,妇女不必戴头巾,可以喝酒、吃猪肉等等,所以被有能力出国的伊朗人选为开禁之地。

  

我们在阿塞拜疆的第一站是古城舍基,在城中一个十八世纪的驿站里吃午饭,古老的驿站由石块砌成,长方形的双层廊柱建筑,中间是一个水池,颇有点伊斯法罕伊玛目广场缩小版的意味。从古驿站沿路上坡,山脚下是一处皇帝的夏宫。那宫殿小巧精致,又像是德黑兰格勒斯坦皇宫的缩小版,其中满壁满顶的壁画细致精美,也是浓浓的波斯风格。皇宫前有两株据说已一千多年的古树,要几人才能合抱过来,导游萨达说这是法国梧桐,树叶形状倒很像在伊斯法罕见过的梧桐,但说是法国梧桐也许不妥,因为当这两棵老树生根于这里时,法国那块地方可能还不叫法国呢!而且这种法桐和南京的法桐完全不一样,南京的法桐长到百年以上,树杆就要开始空朽了;而这两棵“法柌”树杆粗壮质地紧密,看来再长一千年也依然结实。

  

从舍基向东开往首都巴库,就渐渐离开了高加索山地,视野开始空阔,景色又苍凉起来。从伊朗到亚美尼亚再到格鲁吉亚,感觉是从中亚沙漠进入了欧洲;从格鲁吉亚到阿塞拜疆,走出了植被覆盖的高加索山区,又感觉是从欧洲进入了中亚地区。巴库这个地名,过去在苏联时期的文学作品中看到过,感觉那就是个地处偏远的石油城,类似咱们东北的大庆。但当从荒凉野地一下子开进了巴库市区,顿时使人大跌眼睛,这个原来以为不起眼的工业小城,竟是个非常漂亮洋气的现代化大都市。车开到市中心下来去逛步行街,其风度完全不逊上海南京路,其气质胜过北京王府井!

  

巴库老城范围不大,意味却很浓。一进老城门,大多数游人都会被一个奇特的雕塑吸引停下脚步,这是一个青铜头像,除了正做沉思状的面部表情外,他的头发和脖颈全由密密麻麻交错在一起的人物形象和树枝状的风景构成。看介绍雕塑的英文铭文,这是一个叫阿里阿加.瓦希德的阿塞拜疆诗人,此前我不了解阿塞拜疆文学,也孤陋寡闻不知道这位诗人。上网查了一下,才知道这是阿塞拜疆最有名的诗人,善于用源于阿拉伯诗艺的葛泽拉诗体作诗。瓦希德是诗人的笔名,意为独一无二。大概是诗人的想象独一无二,这座诗人的头像也独一无二,满头满脑都是他作品中的人物和故事。

  

老城另一端靠在里海岸边的少女塔,是巴库最著名的古迹,就省略不说了。与少女塔并肩而立的是一座欧式古典建筑,似乎是叫老城堡酒店,酒店外墙上嵌着一幅大理石蚀刻肖像,这人一眼就认得——法国总统戴高乐,他年在这里住过。从这里跨过车水马龙的大道,就是海滨公园和沿岸的步行景观道。黄昏柔光下的里海波澜不兴,海面光滑如丝,凝重若油。里海实际上是一个内陆大湖,风不扬波,自然波澜不兴;海底藏油,在开采中难免有浮油逸于水面,这样的海滨,观景可以,游泳就不成了。要想游泳,得到数十公里外的无油区域才行。

  

在里海海滨漫步,可以看到巴库的许多造形奇特的现代建筑,有卷成地毯状的地毯博物馆,有王冠状和花瓣状的体育场馆,还有形状如三条火焰的高层建筑火焰塔,覆以全玻璃外立面,晴天看是蓝色的火焰,晨曦和晚霞中则成了红色的火苗。不过巴库市最现代、最美观、最有艺术想象力的建筑物,当属由伊拉克籍女设计师札哈哈迪德设计的阿利耶夫文化艺术中心,这座巨大的白色建筑座落在一片绿草如茵的坡地上,全部由无比流畅的曲线构成,从各个角度能看出种种不同的造型,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阿塞拜疆总统阿利耶夫与其盟友土耳其埃尔多安

 

这个壮观又美丽的文化艺术中心以阿塞拜疆总统之名命名。总统阿利耶夫,于6年任阿国家石油公司第一副总裁,7年当选阿国家奥林匹克委员会主席,9年当选“新阿塞拜疆党”副主席,年当选第一副主席,其后成为该党主席。年1月当选欧洲议会副议长,8月被任命为阿国总理,10月当选总统。年再次当选总统,年再次连任总统。这位总统的政治经历同样令人叹为观止,竟然已经连续当了十五年的总统,在世界政治舞台上能当这么长久总统的人可不多!津巴布韦的老总统穆加贝算一个,连当了三十八年,把国家经济搞得一塌糊涂!但阿利耶夫治下的阿塞拜疆经济状况良好,在外高加索三国中是最富裕的;这固然有丰厚的石油收入做后盾,但委内瑞拉同样坐拥丰富的石油资源,不是也让查维斯和马杜罗搞得民不聊生了吗?阿塞拜疆不仅经济发展迅速,也没有听说在人权方面有什么不好的记录,说明这位总统的作为还是可圈可点的。相对于阿塞拜疆政局的这种超稳定状况,再看看亚美尼亚的政局在今年春天发生的大动荡,是很有意味的对比。

  

8年初,亚美尼亚因即将到来的新一轮选举引起了政治动荡。4月17日,当亚美尼亚国民议会根据投票结果公布已连任两届总统的萨尔基相改任总理后,这种动荡便在全国范围内演变成了一场“天鹅绒革命”,民众纷纷走上街头游行示威。当4月22日反对派领袖帕西尼扬与当局谈判被扣押的消息传出,立刻激起新一轮抗议大潮,连军队也参加到示威的行列之中。眼看形势失控,刚刚换任总理不过数日的萨尔基相不得不于次日宣布下野。

  

亚美尼亚独立后政治上相对温和、保守,这次革命的起因是萨尔基相为了留在权力核心,悍然修宪,变总统制为议会制,以便自己从实权总统转为合法总理,总之继续执掌国家大权。在俄罗斯总统换总理是普金和梅德维捷夫在玩“二人转”,在亚美尼亚却成了萨尔基相一个人的独角戏,戏没演成功,只能黯然收场。萨尔基相出生于纳格尔诺-卡拉巴赫,他能在亚美尼亚掌握政权十年,恐怕和由此地区争端激起的民族主义情绪不无关系。

  

阿塞拜疆与亚美尼亚冲突爆发

说到了政治,自然绕不开阿塞拜疆和邻国亚美尼亚的冲突。有点讽刺意味的是,这两国的矛盾是一种“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的特殊状况。矛盾的焦点是:你中的我想投奔于我,你不同意;而我中的你想归附于你,我也不同意。这样说有点像绕口令,但实际情况就是如此——

  

原属于亚美尼亚的纳西切万地区主要居民是阿塞拜疆人,而在阿塞拜疆境内的纳格尔诺-卡拉巴赫地区主要居民是亚美尼亚人。这一边的阿塞拜疆人想切割纳西切万加入阿塞拜疆,亚美尼亚人视为分裂国家;而那一边的亚美尼亚人想挖出纳卡地区归附亚美尼亚,阿塞拜疆人自然也认为是卖国投敌。这种错综复杂的矛盾是历史形成的:苏联最初答应将阿塞拜疆境内的这块亚美尼亚飞地划归亚美尼亚加盟共和国,但年莫斯科为了争取土耳其,重新把该自治州划归信奉伊斯兰教的阿塞拜疆加盟共和国。出于血缘和宗教的关系,土耳其和伊朗都站在阿塞拜疆一边,而西方世界则比较同情信奉基督教的亚美尼亚人。

  

阿塞拜疆与亚美尼亚争夺纳戈尔诺-卡拉巴赫自治州的矛盾从年开始激化:那一年七万多亚美尼亚人签名上书苏共中央,要求将该州划归亚美尼亚共和国,此后冲突不断,双方卷入人数均超过了百万。年11月和年9月在阿塞拜疆首府巴库举行的两次抗议亚美尼亚人要求改变纳卡地区归属的游行示威,参与者都多达五十万,四分之一的巴库人参与了示威抗议。年11月,最高苏维埃通过了结束对纳戈尔诺-卡拉巴赫自治州特别管理的决议,决定把它交还给阿塞拜疆管辖。莫斯科这样做是为了迫使两个加盟共和国通过谈判解决争端,事实证明这种做法开启了更大更严重的争端。年1月11日巴库再次举行了大规模群众集会,两天后阿塞拜疆发生了史上最为严重的骚乱,阿塞拜疆极端民族主义者向亚美尼亚人的居住区发起攻击,针对亚美尼亚人的打、砸、抢、奸、烧、杀遍地皆是。在愈演愈烈的破坏和杀戮面前,大多数亚美尼亚人逃离巴库,造成严重的难民问题。1月16日,苏维埃最高主席团宣布在该地区实行紧急状态,并派遣陆军、海军陆战队和安全保卫部队进驻巴库,才平息了騒乱。

  

  

目前,纳戈尔诺-卡拉巴赫普遍被国际承认为阿塞拜疆的一部分,但大部分地区由纳戈尔诺-卡拉巴赫共和国实际统治。这个在谷歌地图上都没有标注的小国家,相信很多人都不知道,但它确实存在于阿塞拜疆的版图之中,历史上属于亚美尼亚,苏联时期划入阿塞拜疆,苏联解体后受亚美尼亚支持,1年宣布从阿塞拜疆独立,目前实际上处于独立状态,但未被任何联合国会员国承认。

  

纳戈尔诺-卡拉巴赫共和国的旗帜大部分与亚美尼亚国旗相同,红色象征为保卫国家而流的鲜血,蓝色象征对自由的热爱,橙色象征面包,指向西边的白色箭头状图案象征当前国家依然脱离亚美尼亚。据一位独自进入纳卡地区探秘的中国旅友说,那里虽然仍与阿塞拜疆对立,但现在已经感觉不到战争的氛围。有班车可以从亚美尼亚首都埃里温开到那里,可见阿塞拜疆政府并没有切断这块飞地的居民与亚美尼亚的道路联系。当地人们生活很悠闲,没有大都市匆匆忙忙赶路的人群,没有喧闹的车流,没有闹心的雾霾,让人顿生喜欢。他感叹道:其实我们有时候真不需要那么多带着沉重枷锁的所谓繁华生活,只需要一片小小的宁静天空,就像没有战争的“纳卡”人,但这却是偌大的奢望。而由于曾经发生过激烈的民族冲突,现在的阿塞拜疆人民也格外珍惜和平宁静的生活。

  

我们的阿塞拜疆导游萨达说:我们不想打仗,但是亚美尼亚人不好,是他们在我们的领土中制造事端,搞出了一个纳格尔诺-卡拉巴赫!

  

我们的亚美尼亚导游露丝则说:阿塞拜疆人不好,是他们把纳西切万从我们的国土上分裂了出去,还在边境上袭击我们!

  

唉,国家之间的矛盾,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到底谁有理,只有天知道!看着地图上的这两块飞地,我不禁突发奇想:纳西切万和纳格尔诺-卡拉巴赫,两块地的面积差不多大小,一方的阿塞拜疆人想并入阿塞拜疆但中间隔着亚美尼亚;另一方的亚美尼亚人想回归亚美尼亚中间又隔着阿塞拜疆,那么能不能把这两块飞地做一个置换?让纳西切万的阿塞拜疆人搬到纳卡地区去,同时让纳卡地区的亚美尼亚人移居纳西切万,这样,亚美尼亚的现有领土完整了,阿塞拜疆的领土中间也消除了一大块不安定因素,岂不两全其美?但是,国家间的关系远不如玩玩地图拼图那么简单,异想天开可以,真要实施何其难也!

  

世界上的人有些相隔很远,那些在偏远之处发生的事情对于我们来说只是一则国际新闻,听完就过去了,不会多想。但是当你去过那个地方,吃过那里的饭,接触过那里的人,你对那里也就多了一分关心和牵挂,你会为他们祈祷平安!这或许也是旅游对人生的一种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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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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