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大多数人而言,非洲,永远是诱惑与畏惧并存的。
我有三个哥们儿,在毕业以后相继外派去了非洲。而我对这片大陆最直观的了解,就是来源于他们。
A君去了肯尼亚。前往工地时,他带两辆车先走,坐副驾驶。路上突然遭遇了几个反政府武装分子,对方也害怕,用AK47向他们扫射,他吓得抱头紧紧缩在座位底下,听着耳边子弹撞击金属、扎进轮胎的声音,任凭玻璃的碎屑不断散落在身上。司机是当地人,躲在方向盘后面,拔出手枪向外面还击。双方完全都是乱开枪,互相对射了这么一分钟,对面远远看见他们后续的车辆开了过来,仓皇地逃了。
后来他说,当时他脑海里一片空白,浮现最多的就是两个字:回家。
B君去了安哥拉。出关时,所有证件齐全、长相并不猥琐的他,却被几名移民警察包围,把他带到一间小黑屋,要求对所有携带的行李逐一检查。当然,为什么这么做,他没有得到任何解释。检查近乎于严苛,他所有的行李箱都被打开,行李要逐件拿出来检查,公文要逐页翻看,就连他携带的贴身换洗衣物都要被一件件展开,被移民警察的手摸来摸去。他说,那半个小时中,他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屈辱,而他又前所未有地无能为力。
检查完毕,一切均符合要求。等他整理东西离开时,才发现原本裤子口袋里30多美金的零钱不见了。
C君去了苏丹。他还算幸运,不用往荒山野岭跑,而是留在喀土穆任职。他说自己住在繁华的62thAvenue,边上就是首都最大的超市Afra。但我看了照片,所谓Avenue,并不比我们北钞门口的白纸坊胡同宽多少,当然楼房也更为稀少。而Afra超市,也不过就是一个双层7-11的规模。
年,南苏丹宣布独立,喀土穆街头一时间风声鹤唳,不断有内战、枪击、汽车炸弹之类的风言风语,治安每况日下。7月,政府干脆实行了宵禁,本来就不算热闹的街头,一入夜就显得更加寂寥,人人都躲在家自危,整个喀土穆,像是静寂的鬼城。
当然,这些只是非洲的一面。在更多人眼里,朴实善良的非洲兄弟绝大时候对同属“第三世界”的我们是热情而友善的,这片大陆也代表着巨大的商机和无尽的宝藏。数年来,许许多多的年轻人不畏艰险,踏着中非友谊的桥梁,把成车皮的机械、基站、设备、技术与理念运到了非洲。高端或低廉,有形或无形。当然,他们代表国家,从这里也获得了相应的回报。
不过这一次,我们输出的东西与之前都不一样——人民币。而这次的输出对象,是一个叫做津巴布韦的非洲南部国家。
很遗憾,我实在找不出来第四个、还去过津巴布韦的哥们儿了。对于这个国家的印象,此前很长的一段时间,我只知道它的首都叫哈拉雷(很好记,别问我为什么好记),以及它有古老的大石头城遗迹。除此之外,一无所有。直到那天。
那天,我在网上看到了一张纸币的照片。它的整体风格和欧元比较像,主景部分是一大坨石头。最醒目的是“OneHundredTrillionDollars”的字样,以及1后面跟了14个0的数字。这一枚比我们清明烧的冥币面额都大的奇葩,到底值多少?今年6月津政府启动的换币行动中,10万亿津元兑换2美分,50万亿津元兑换20美分,纸币“王中王”万亿津元兑换40美分。这是津国内通胀严重而导致经济金融体系崩溃的产物。
可曾想到,上世纪70—80年代,哈拉雷还是全球闻名的宜居城市。这里与我们的昆明很像,温暖舒适,四季如春,吸引了诸多的外资进入,首都街头高楼林立,其口碑甚至超越了邻邦南非的约翰内斯堡。据说,那时中国职工外派工作,若去不成欧美发达国家,能来津巴布韦,那也是极好的。看到照片就会明白,说那个时期的哈拉雷发展程度在北京上海之上,恐怕也是立得住脚的。
但是,美好的童话在年左右的土改中终结了。土改的原因众说纷纭,但主要是针对在津国内占据经济主体地位的白人。在经意与不经意间,经济土改变成了暴力土改,大量的白人外逃——但津国经济的命脉偏偏是掌握在这些人手里的。于是,随着土改的不断深化,大量的商业荒废、工厂关门、百姓失业,在惨淡的经济形势下,政府的微薄收入已经无法抵付养活庞大国家机器所必须的支出。对于应对措施,国家给出了现在看来极其错误、但当时也实在无路可退的选择——开动印钞机,大肆发行新钞,来增加政府手中的可支配收入。
于是,在进入21世纪的头几年,在国家GDP持续走低,甚至变为负增长的前提下,市场上的钞票却越来越多。人们看到自己手中的津元越发的不值钱,都争先恐后地花出去,或者兑换为外币。恶性循环下,津币对美元的汇率从80年代的1:1.5左右,骤然变化到令人啼笑皆非的逆天比值。随着发行史无前例的大面额钞票,整个国家的经济体系也轰然倒塌了。政府不得不接受主权货币信誉全无、各式经济活动只能依靠外币的客观事实。一时间,在津国的市场上,可以看到美元、英镑、欧元、日元、卢比、澳元、南非兰特——这些货币津国的民众都是认可的。他们只不认一种——自己国家的津元。因为一夜之间,该国人民多年的津元积蓄都打了水漂。
津国的货币政策最终还是作死了自己。年4月,津政府宣布,不再流通本国货币,津元“休克式”退市,津国成了没有主权货币的国家。津元退市以后,美元、欧元、英镑、南非兰特、博兹瓦纳普拉等外国货币被允许在津境内合法流通。年初,津央行又追加中国人民币、日本日元、印度卢比等其他几种货币为被允许在津境内流通的外国货币。至此,共有9种货币允许在津流通,津巴布韦也成为世界上官方允许流通货币币种最多的国家。
人民币的国际化,这是我们提了多年的概念,但是,这个概念的内涵到底什么样,可能还有很多人不清楚。不管如何,这样好的一个国际化机会,却终究是来了。
人民币国际化绝非是我们自己就能够决定并推行的事情。过去,我们在此方面并非没有尝试,但总是被一些看不见的力量所干扰——毕竟对某些国家来说,不断巩固并维持本国货币在国际上的支配地位才是头等重要的事。此次人民币成为津国的法币,要感谢我们与非洲兄弟的良好合作关系。缘于相近的发展态势和政治诉求,我们先天就可以更平等、更贴心地对待遥远的非洲兄弟,进而能够在此前较为理想的经济合作基础上,各取所需,谋求更多、更大的福利。
如果有一天我去津国看大石头城,我可以不用再去换相应的外币,而是直接可以用人民币来进行支付。在异国他乡的ATM可以享受吐出人民币的待遇,这恐怕也是较为奢侈的感受。手持人民币的消费者,在津国可以无阻碍地享受所有的经济资源,而且,这样的交易是当地人也乐于接受的,因为稳健的人民币可以为他们的经济利益提供扎实的保障。
当然,这只是微观层面。放到宏观层面,津国虽然币制混乱,但总的来说,因为一个强势政府的存在,国家政治形势还是稳定的,良好的工农业底子还在。特别是近年来,津国已基本步出阴影,GDP增长幅度重新步回正轨——这样的情况,与某些非洲国家的当前情况极其近似,或者就是另外一些国家未来发展所必经的阶段。如果津国能够在本次与人民币的牵手过程中尝到实实在在的甜头,那么无疑将会为人民币的国际化形象打出最好的广告,进而为其他国家与中国的货币合作打下范本,在大半个非洲都具备极强的操作示范性。随着越来越多的非洲兄弟对我们的货币给予和认可,中国与非洲的经济对接将会进行得更为透彻。而倘若能够拥有经济话语权,那么非洲区域内人民币国际化的目标,也就基本实现了一大半。
在津国市场上流通的货币虽然五花八门,但美元出于市场认可度高、币值稳定等原因,依然是占据统治地位的。而人民币要国际化,和美元之间的羁绊早晚都要到来。人民币“入侵”津国市场,也不妨在这样一个不甚起眼的角落,尝试着和美元掰一掰手腕,比划一下拳脚。当前,老美也正在忙着和俄罗斯掐架,无暇他顾,这样的时机,应该也是再好不过的。
诚然,引入人民币,自然有可能只是津国为了解决国内流动货币严重紧缺、同化国内货币市场的权宜之计。其实,休管津国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人民币获得的特权是实实在在的。对于后续的林林总总,我们也只能保持敏锐的嗅觉,不断给予警惕和。
考虑到政策多变性、现有库存等诸多原因,此次成功打入津国市场,对于印制行业而言是否是重大利好尚且无法评估,因此可能也导致了我们对此事的和宣传力度,远远无法与前些日子人民币加入SDR相比。但从人民币国际化的层面,这的的确确是里程碑式的,是值得我们这些“为人民币服务”的人们所知晓并铭记的。或许,所谓印制情怀,不止是放在心里,更要被实实在在地揣在兜里。当我们在异国他乡毫无阻碍地使用印着我们数万印制人手印的货币,真正因感受到一个经济大国的影响力而越发自豪的时候,我们对印制的感情,也无疑将更加的不可替代。
也许,在多年以后,津巴布韦这个国家对于我们将会更加的特殊和意义非凡。本次人民币成功入津,或许在中国的非洲战略上仅仅是一小步,但一定是人民币国际化进程中的一大步。
文
王睿锐
编辑
桃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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